杨兴德原创散文丨永远的小涑河
2023/6/16 来源:不详彭洋在哪家医院坐诊 https://wapyyk.39.net/doctor/694483_comments.html
永远的小涑河
文/杨兴德
临沂老城的北面有条弯弯的小河,地图上标记的名字是“北涑河”。“北涑河”实际上是涑河的分支,而经过临沂城北的那一段,我们都叫它——小涑河。
涑河,自古就有上涑下武之称,后来更有南北涑河之别。这条发源于山东费县芍药山乡西南峪村的涑河,属于季节性河流。它的干流,流经芍药山、马庄和刘庄三个乡镇,再经西墠村进入临沂市兰山区朱保镇的南郭庄村,然后向南经罗庄区流入郯城县武河,最后进入江苏省邳县境内注入中运河。从南郭庄村到郯城武河的这一段,人们叫它南涑河。
据史料记载,明嘉靖年间(-年),泾王朱佑橓驻节沂州,泾王发现沂州城西有大片的肥沃土地无水灌溉,并且城内大多数水井水质不大适合于饮用。沂河的水质优良,但又离城里太远。为解决良田的灌溉和百姓吃水问题,便上书朝廷批准,从南郭庄村处的涑河向东开凿一条人工河,引来涑水直达沂州老城。
涑水从南郭庄村向东,至临沂老城西门外又分为两股:
一股在蚂蚱庙附近注入护城河(青龙河),经老城南门、医院、原市委大院,在城南大埠东注入沂河。
一股经临沂老城墙外到老城北门外向东,在老城东北方向会合祊河、柳青河一起注入沂河,这就是小涑河。小涑河,它曾经是临沂老城居民的生命之河。
年,我家从苏北迁居,住在临沂老城北的鼓楼台巷北端。门前路东有一口始开凿于元朝,重修于清朝同治六年丁卯仲夏的“平野台井”,虽然被人们誉为“古井寒泉”,但水的味道是碱咸的,不能饮用,只能用于日常生活中的洗洗涮涮。每天清晨,天还不亮,就有人用钩担挂着两个陶罐(那时很少有铁水筲)翻过城墙,去小涑河挑水,以供一天的饮食用水。随着天色的逐渐明亮,挑水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就形成了一支由妇女和半大小子以及数目极少的大老爷们组成的浩浩荡荡的挑水大军。
清早挑水的队伍,翻越过北城墙的缺口,来到小涑河边上的“湮水窝子”上汲水,然后挑着装满甘甜清水的陶罐,艰难地爬过陡峭的城墙缺口,一路不知道要歇几歇,才能把这一担水送到家里。家大人多的人家,可能要这样往返好几趟。这样的两处“湮水窝子”,人们都自觉地维护它,因为它是人们的饮水之源。即便有人口渴了,也只能在自己的罐子里喝上几口,却没有人手捧河水来喝,因为他们怕弄脏了“湮水窝子”。
那个时候,临沂老城的很多人家和单位一年四季的用水,都是由一些人用地排车拉着柴油桶,从小涑河里汲水给送去的,据说一车水才两毛钱。上小学时,我们学校里师生的饮用水,都是老师带领着高年级的同学,用地排车通过东关到小涑河里拉来的。一直到了七十年代初,临沂城有了自来水供应点,到小涑河拉水挑水的队伍才逐渐的消失。
太阳升高了,阳光照耀下的小涑河开始展露出它的美丽面容。小涑河的水流清澈见底,河底水草飘飘。站在河岸上就可以看到,碧波荡漾之中,水草下的鱼虾在游戏追逐。水面上不知谁家放养的大白鹅绿头鸭,在水中扎猛捕食。一幅“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的优美画面,被鹅鸭的追逐嬉戏而勾画得十分生动。水中倒映的蓝天白云,也在被它们泛起的涟漪中变化着各种奇怪的图案。在水浅的地方一片一片的黑色的小蝌蚪在水底游来游去,一段时间以后,他们都会丢掉尾巴变成捕食害虫的青蛙和蟾蜍。
小涑河上只有一座位于北关城门外长70米,宽6米,共有十三个桥孔的石头桥——迎仙桥。这座桥,始建于明朝万历元年(公元年)。在年,由知府张輶倡募重修添建。
说起迎仙桥,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
天庭九仙女傍晚下凡来到沂州,见小涑河水清景美,便脱衣下河去洗澡。不料,衣服被北关一个小伙偷走,没法上岸。北岸丁家园有一青年听到九仙女的哭声,问明了原由,便回家叫他母亲给九仙女送去衣服。玉帝知道后,令九仙女速回天庭。可九仙女身穿凡间衣服,不能飞天。玉帝便同八仙女一起,把九仙女接回了天宫。九仙女向玉帝诉说了经过,玉帝便令李天王捉拿北关小伙予以严惩,并派天兵天将护送九仙女下界,将她许配给丁家园的那个青年。过河时,天兵天将在小涑河上架了一座石桥供丁家迎亲。打那儿,此桥就叫做迎仙桥了。
在迎仙桥的两侧的石头上,分别浮雕着一条火龙和一条水龙。说来也真奇怪,不管雨季的洪水有多大,哪怕大水都漫到桥头上了,河里的水却从来也漫不过这两条龙的下巴颏。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是难以相信这是真的。这座石桥,也是临沂城通往蒙阴直到济南等地的重要交通要道。
除了迎仙桥以外,小涑河上还有两座季节性的小木桥。这两座小木桥,是由涑河北岸的村民每年深秋开始搭建,以供村民们冬天过河进城,到来年洪水到来之前再把它拆掉。气温适合的时候,通向南北的小木桥下聚集着一群大姑娘小媳妇。她们一边说说笑笑,一边抡起木棒就着桥面捶洗衣裳。不时地还有人惊叫着爬上小桥,原来是水里头的鱼儿“小沙狗拽”咬着了她的脚指头,引来的是一片银铃般的笑声,和她们笑的前仰后合的身影,真是好一幅暮春的浣衣图!
其实,小涑河边上最美的时光还是夏天。
这个时候,小涑河的北岸生长着茂密的芦苇,芦苇中藏着许多的野鸭。放眼望去,顾家园和丁家园的村民耕种的无边的庄稼地,一片葱绿,生机盎然。农民在地里进行着田间管理,劳作之中,不时惊出一只仓皇奔逃的野兔,紧接着就是众人们飞快的追赶和粗犷的呼叫。
小涑河南岸沿河有一片杨树林子,树枝上经常飞落着众多的鸟儿。最多的是麻雀,还有黄雀、斑鸠、喜鹊、啄木鸟和鹡鸰等常见鸟类。鸟儿们在树枝上欢快的跳跃,唧唧喳喳地倾诉着它们之间的情愫。知了也紧紧地依附在树枝上,鸣响它们的鼓膜,和着鸟儿的欢叫一起,形成了一个多部轮唱的合唱团。溜河风轻抚着满地遍野的青草和野花,被邀来的五颜六色的蝴蝶,在芬芳的花草丛里翩翩起舞。孩子们在野草丛里追逐嬉戏,捕捉草绿色的蚂蚱和螳螂。人们在这绿色的田野里,畅快地呼吸着大自然馈赠给的新鲜空气,蓝天下的少年尽情的奔跑,纵情的歌唱,欢快地唱着那首最爱的歌:
我们的田野,美丽的田野。
碧绿的河水,流过无边的稻田。
无边的稻田,好像起伏的海面。
学校的老师经常领着我们到小涑河边野游,那是我们最最喜爱的一项活动。河边有很多说不出名字的青草,每次到小涑河边野游,我们都忘不了牵着学校里的两只白山羊,让它们能吃到新鲜的嫩草。河边茂密的草地上,有几个牧人用鞭子赶着雪白的羊群在这儿放牧,几头憨憨的黄牛,在旁边静静地吃草,它们嚼草散发出的清香,和我们用小镰刀割草散发出来的味道混在一起,老远闻来,那可真是十分的受用。
夏天的小涑河,对男人有着无限的诱惑力。除了在河水里降温凉快以外,最主要的是在水中可以尽情地嬉戏玩耍。十岁左右的孩子,一般都是在浅水区洗澡、打水仗、学洑水。一开始的狗刨,都是在这条小河里学会的。大一点的孩子在靠近河岸的地方摸鱼,摸虾,摸蛤喇,经常有人能摸到黑鱼什么的,拿回家以后可是一顿美美的佐餐。下河洗澡的男人,可都是裸泳不穿衣服的,妇女们不敢到河边去,就连吆喝自己的孩子回家吃饭,也得央求别人给帮忙喊一下。
水性比较好的男人,都会到一个叫做“石砬子”的地方去洗澡。“石砬子”,又叫做“淹子头”,位于小涑河北岸丁家园和顾家园交界处拐弯的地方,南岸紧靠老城的北城墙。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个地方的水特别深。从河沿上看黑漆漆的,究竟有多深,谁也说不清。有人说,有三人多深,谁也不敢扎猛子够一下底,因为下面的水太凉了。
长大了的我们都喜欢在“石砬子”洗澡,几十米宽的河床,一口气游上它几个来回,还是挺过瘾的。累了,就两手拍打着水面,仰面朝天的躺在水上休息一会儿,水性差的人可是会沉底的。有时候几个小孩嘎忽着游到河对岸,钻进一片茂密的芦苇丛里,劈下芦苇叶子卷成芦哨,躺在沙滩上吹着自己编的小调,晒着太阳,眼望着掠河飞翔的小鸟,心儿徜徉在浩瀚的蓝天里,脑子里构思着自己无限的遐思和理想。
不知什么时候,从上游划来了一架竹筏子,筏子上站立着一位只穿着一条小裤衩儿,手里拿着一根竹篙的青年渔翁。因为他经常在这条河上打鱼,人们都叫他“打渔郎子”。只见他放下竹篙,拿起事先已经准备好了的渔网,两只脚就像钉子一样站立在筏子上,瞅准了一个位置,抡圆了双臂使劲一甩,手中的渔网就像圆圆的锅盖,一下子扣到河里。就这一手,一般人是玩不这么好的。
“打渔郎子”放下网纲,坐在筏子上,掏出小烟袋,打火点烟,美美地吸了起来。吸完这袋烟,在筏子边上敲干净了烟灰,他一个猛子扎到水里,好半天不见他出来,水面上只有那条竹筏子晃晃悠悠的向北岸飘去。
等水面上的波纹已经平静了的时候,他才从一个人们意想不到的地方露出头来,挥动双臂,游到筏子旁边,手里提着渔网爬上河岸,抖开渔网开始捡鱼,立马就有很多看热闹的人把“打渔郎子”围了个风雨不透。
他打上来的鱼儿可真多,有鲤鱼拐子、花木穗子、草鱼壳子,还有黄颜色的咯咯鲶鱼,也有一些河蚌和蜗牛,和一些叫不上名来的小活物也随着这一网被留在了河边。他把鲜鱼捡到他的鱼篓子里,整理好渔具,寻找合适的位置,再次撒网。
天气热的时候,河里有很多的鳖会浮到水面上晒鳖盖,这个时候,人们就不太敢下水游泳了,因为洗澡的人都光着腚,怕被鳖咬着不撒口的。?茬蛙(wai)子麦茬鳖,收麦子的时候,常有人趴在“石砬子”沿上,用小口径步枪瞄准打鳖。我们这些小孩围在旁边过眼瘾,等他们走了,去捡黄澄澄的子弹壳当哨吹。
太阳就要落山了,夕阳下的天空布满了红彤彤的晚霞,霞光中的小涑河泛着粼粼波光,坐在晚风送爽的小涑河边向东望去,小涑河就像一条金色的飘带,在三河交接处与沂河连在了一起。那些吃饱了青草的黄牛和羊群,也甩动着滚圆的肚皮,和着放牧人的鞭响与吆喝声,一起慢慢消失在快要到来的黄昏当中。
天渐渐的上黑影了,吃完晚饭的人们来到河堰上,将胳肢窝里夹着的蓑衣或者凉席铺好,准备在这阵阵的晚风里纳凉聊天。伴随着草丛中阵阵传出来蟋蟀弹奏的美妙琴声,小孩子枕着水中声声的蛙鸣,在大人的讲古声中惬意的睡着了。
一转眼,往事已经随风逝去,小涑河六十多年前的美好景色,已经成为永远的记忆,只有心头还会经常回响着那首永远的儿歌:
清河水,长又长,
弯弯曲曲入我庄。
早晨河边来汲水,
傍晚河边看牛羊。
清河水……
写于年4月20日
杨兴德(男),曾用名:杨绪华,杨丰源。江苏省赣榆县人,山东大学电子计算机专业,中国民主同盟盟员,鲁南技师学院高级讲师,年退休。